2020年也剩下這最後的幾小時了。

 

之前在看《日本人的縮小意識》――不好意思,

我都不務正業,只看閒書。

這本書是韓國學者李御寧寫的日本論,挖苦的地方還真不少,

看了忍不住想笑。

 

書裡也說到了松尾芭蕉的俳句

 

「當我仔細看,

啊,一棵薺花,

開在籬牆邊

 

(他譯成「凝神細看時,籬下綻薺花」。)

 

這個,之前提到鈴木大拙的書時也提過;

鈴木大拙拿他和英國詩人丁尼生的詩來比較

 

「牆縫裡的花啊,我將你採下,捧在手心。

倘若我能理解你,

那麼我也將理解上帝與人。」

 

鈴木大拙的意思是,你看,

西方人一定要把花摘下來,

東方人就只是觀看,

這就是西方的主客對立、與東方的主客一體的差別。

 

於是呢,李御寧說,

如果鈴木大拙讀過韓國詩人尹善道的這首「時調」(韓國的詩體),

就不會這麼說了

 

「海灣霧盡散,陽光映照山。

潮起又潮落,日月幾迴轉。

江村百花放,遠眺錯落美。」

 

他說,松尾芭蕉想要凝神細看花,

說起來,這也是主客對立啊,和丁尼生又有什麼不同呢

相反地,

尹善道沒有想要接近花的念頭,而是從遠處眺望:

 

「只有盡可能排除人的觀點,才能欣賞到自然最真實的樣貌。」

 

看到這裡,我也微笑了。

 

當然了,每個中文系的人都會立刻想到

這算什麼!

你要是讀過王維的〈辛夷塢〉,就不會這麼說了:

 

「木末芙蓉花,山中發紅萼。澗戶寂無人,紛紛開且落。」

 

丁尼生的我想摘花,

松尾芭蕉的我想要凝視花,

尹善道的我想要遠眺花,

王維,可是連看花的我都沒有了,

只剩下芙蓉花在自開自落。

 

但是,要屁大家來屁!

王維的詩中雖然無我,但是其實仍然無處不是我、

也無處不是我在偷偷觀看啊!

 

要這樣講的話,

台灣民謠〈雨夜花〉才是最強的:

 

「雨夜花,雨夜花,

受風雨,吹落地。

無人看見,每日怨嗟,

花謝落土,不再回。」

 

這才是真的沒有我!

「沒人看見」,就是真的沒人來看!

這世界上,除了雨夜花之外,什麼都沒有了。

這才是真正的主客不分!

自我這東西,已經完全消融在雨夜花之中了。

 

更重要的是什麼?

最重要的是,

〈雨夜花〉這樣的境界,才是邊緣人的境界!

這世上除了雨夜花,也就是消融在雨夜花中的我之外

再沒有別人了。

 

誰能比我邊緣

怕了吧!

 

××××××

 

於是我說完了。

邊緣人的2020年,也就是這樣的過了

 

「雨夜花,雨夜花,

受風雨,吹落地。

無人看見,每日怨嗟,

花謝落土,不再回。」

 

但是反正沒有人理我,這世上除了我之外

再沒有別人了。

 

好,認真說,

2020年,我真的是太辛苦了,說不盡、說不出、不能說。

就讓它這麼過去吧。

再見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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