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籍《詠懷詩》之四十六:

鷽鳩飛桑榆,海鳥運天池。豈不識宏大?羽翼不相宜。
招搖安可翔?不若棲樹枝。下集蓬艾間,上遊園圃籬。
但爾亦自足,用子為追隨。

在《莊子‧逍遙遊》裡,
大鵬一飛九萬里,直上南冥天池;
蜩與學鳩卻只能騰躍而上,不過數仞而下。

阮籍在詩中說,
他甘願只做蜩與學鳩也就夠了,不敢追隨大鵬鳥。
黃侃的評論說:
「『用子追隨』,阮公所以自安于退屈也。」
這是一種自暴自棄的心情;
莊生逍遙,終究高不可及,
還是認命,過完這腐朽的人生吧。

不過,我倒想到「退屈」的問題。
退屈,退讓、屈服也,
可是在日文裡「退屈」﹙たいくつ﹚卻是無聊之意。
為什麼會這樣呢?

從中文的傳統用法看來,「退屈」一直是退讓屈服之意。
《廣弘明集‧歸正篇‧北齊宣帝廢李老道法詔》:
「今薄示小術,並辭退屈,事亦可見。」
《宋史‧李綱傳》:
「今未嘗盡人事,敵至而先自退屈,而欲責功於天,其可乎?」

但一般文獻中,「退屈」用例並不是那麼多,
反倒是在佛典之中出現的數量十分驚人。
如:《大般若波羅蜜多經》卷326:
「時彼惡魔,知是菩薩心不退屈、無怖無疑。」
《大方廣佛華嚴經》卷第18:
「欲以難問令其退屈,無有是處。」

所以這個詞彙有沒有可能是從佛經而來的呢?

回頭來看阮公的詩,
其實說他退讓屈服於無可奈何的人生也可,
說他安於百無聊賴的人生也可。
意思雖然不同,其為「退屈」則一也。

就像我現在也是很「退屈」啊。
視察上午開會,下午出差不在,大家都很欣喜;
但我居然沒有感覺了。
真的,一點差別都沒有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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