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法安頓的時候,回去讀讀陶詩,

真是自我安慰的好方法。

 

「憶我少壯時,無樂自欣豫。猛志逸四海,騫翮思遠翥。

荏苒歲月頹,此心稍已去。值歡無復娛,每每多憂慮。

氣力漸衰損,轉覺日不如。壑舟無須臾,引我不得住。

前塗當幾許?未知止泊處。古人惜寸陰,念此使人懼。」

 

人生不就是這樣嗎?

年少時天真快樂、不知憂慮,

中年之後,即使「值歡」也已經生無可樂了。

 

《箋注》評此詩:

「自歎年老無成,而仍欲有為也。故詩末云『念此使人懼』,

倘完全心灰意冷,則無須懼矣。」

我的感受倒不是這樣;

問題不是心灰意冷、還是尚欲一拼,

而是「前塗當幾許?未知止泊處」這句啊!

也就是說,

人生至此,也只是這樣而已了,

再往前進,

這個「引我不得住」的人生,

那不曉得還能拖多久的日子,

也沒有可以安頓的定錨之處,

只能繼續一天一天地飄蕩下去,直到結束。

所以,惜寸陰又能如何呢?

只會讓人更驚慌無依罷了。

 

所以讀詩可以算是安慰,

不能是療癒,因為根本沒有解決,

但至少是知道曾經有人也有這樣的心聲。

這就跟女人聚在一起講老公的壞話一樣,

在共同的言語中得到舒解。

 

人生還是需要這樣的安慰。

想起來,好像是《麥田捕手》裡的老師對荷頓說的?

每個人都能在古人那裡,

找到適合自己的理論武器。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。

雖然說,

我的人生實在空白到一個境界,

說要找理論武器,大概很可笑吧。

 

××××××

 

今天的報導,說「憂歡派對」的歡歡自殺身亡了。

電視上一直重播這首「新年快樂」。

 

 

 

1989年的歌,當年我16歲。

說起來,她43歲,也只大我2歲而已。

換言之,我們根本是同時代的人。

因此,

雖然不是什麼歌迷,但卻很有感觸。

說得誇張一點,

我們的時代已死了,

就好像我們自己也死去了一塊一樣。

 

但是我也想到,

別人43年的人生裡,經過了無數起伏風浪,

相較之下,

當我人生結束的時候,我會想起什麼呢?

除了家人、一成不變的讀書和工作,

以及談過一場戀愛之外,

好像平靜到幾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吧?

但就算很空白,

未知止泊處,仍是未知止泊處。

所謂人生,只有對於當下面對自己的那個人而言,

才是真實的。

 

所以啊,「前塗當幾許?未知止泊處。」

說到這邊,也沒什麼結論可言。

再聽一次新年快樂好了,

紀念16歲時也很空白的日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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